“你一个月工资多少?”
当对面的男人,用一种审视商品的眼神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,终于问出了这个俗套又现实的问题。
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,轻描淡写地报了个数字。
“三千。”
空气瞬间安静。
我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了,眼神里的那点虚伪的礼貌,瞬间变成了赤裸裸的嫌弃。
那一刻,我笑了。
不是苦笑,不是自嘲。
而是一种看透了人性的,冰冷的,带着一丝残忍的笑。
他不知道。
他永远也不会知道。
他今天嫌弃的,究竟是什么。
01
我叫乔悦,今年二十八岁,未婚。
在这个“剩女”标签满天飞的时代,这个年纪,仿佛成了一种原罪。
尤其是在我妈,赵兰芳女士的眼里,我简直就是乔家列祖列宗面前的千古罪人。
“悦悦啊,不是妈说你,你看看你,要长相有长相,要学历有学历,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?”
“隔壁张阿姨家的孙子都上幼儿园了,你还单着,我出去这张老脸往哪儿搁?”
“今天孙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,条件特别好!公务员,铁饭碗!长得也精神,你必须去!”
电话里,我妈的声音高八度,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。
我捏了捏发痛的眉心,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公司季度财报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妈,我很忙。”
“忙忙忙!一天到晚就知道忙!钱是赚不完的!你再忙,能忙过国家大事?人家男方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,你敢不去,我就……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!”
得,又来了。
每次都是这一招,“一哭二闹三上吊”的升级版——断绝母女关系。
我投降了。
“行,我去,地址发我。”
挂了电话,我看着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,心里一阵烦躁。
我不是不想谈恋爱,只是真的,很累。
累到没有精力去应付一场又一场以“条件”为前提的“交易”。
这次的相亲对象叫郑浩,介绍人孙姨把他夸得天花乱坠。
什么“市局的青年才俊”,什么“家里三代清白”,什么“为人谦逊有礼貌”。
我信了她的鬼。
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叫“午后阳光”的咖啡馆,听名字挺文艺,实际上就是一家环境嘈杂、人均消费五十块的连锁店。
我提前五分钟到了,挑了个靠窗的位置。
郑浩踩着点来的,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,身材微胖,穿着一件领口发黄的白衬衫,头发抹了半斤发胶,油光锃亮,隔着三米远都能闻到一股廉价的古龙水味。
他看到我,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,但很快又被一种挑剔的神情取代。
“你是乔悦吧?比照片上看着……嗯,还行。”
他拉开椅子坐下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我礼貌地点点头:“你好,我是乔悦。”
他招了招手,对服务员喊道:“两杯美式,不加糖不加奶。”
完全没有问我的意见。
我皱了皱眉,但没说什么。毕竟是第一次见面,也许人家就是这种“霸道总裁”的风格呢?
接下来的对话,让我彻底见识了什么叫“普信男”天花板。
他全程都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。
“我在市局工作,虽然现在只是个科员,但我们领导特别器重我,过两年肯定能提个副科。”
“我爸妈都是退休教师,一个月退休金加起来一万多,家里有两套房,一套全款,一套还有点贷款,不过压力不大。”
“我这个人呢,没什么别的爱好,就是喜欢研究研究车,对德系车比较有心得。以后结婚,肯定要买辆帕萨特的,开出去有面子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,那表情仿佛在说:看,我条件这么好,你可得抓紧了。
我全程保持着微笑,偶尔“嗯”一声,表示我在听。
我的沉默,似乎被他当成了一种默认和崇拜。
他清了清嗓子,身体前倾,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。
那架势,不像是在相亲,更像是在面试。
“孙姨说,你是在一家私企做行政?”
“嗯,是的。”我回答。
“行政嘛,工作清闲,也挺好的,适合女孩子。就是工资可能不太高吧?”
他的语气充满了试探。
我还没回答,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“不过也没关系,女孩子嘛,工作主要就是图个稳定,能交五险一金就行。以后结婚了,主要还是得靠男人。”
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。
“对了,还没问你……”
他顿了顿,仿佛这个问题有多么重要,需要酝酿一下情绪。
然后,他直勾勾地看着我,一字一句地问道。
“你一个月工资,多少钱啊?”
来了。
终于来了。
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算计和优越感的脸,忽然觉得特别好笑。
这哪里是相亲,这分明是一场精准的扶贫对象筛选大会。
而我,就是那个等待被“审核”的候选人。
02
面对郑浩那双充满探究和审视的眼睛,我内心毫无波澜,甚至有点想笑。
我用咖啡勺轻轻搅动着杯中早已冰冷的美式,抬起眼帘,迎上他的目光,然后,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,吐出了两个字。
我说的是实话。
我的工资卡,每个月确实只有三千块打进来。
那是我们公司财务给我定的“零花钱”,方便我应付一些日常开销和……我妈的盘问。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郑浩脸上的表情,堪称一部精彩绝伦的默剧。
先是错愕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然后是怀疑,眉头紧锁,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真伪。
最后,当他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时,那份怀疑迅速转变成了毫不掩饰的……嫌弃。
是的,就是嫌弃。
是一种发自内心的,带着怜悯和高高在上的轻视。
他嘴角的弧度垮了下来,靠在椅背上,长长地叹了口气,仿佛我这个“三千”的月薪,给他带来了多么沉重的打击。
“三千啊……”
他拖长了音调,摇了摇头,那样子,活像一个忧国忧民的慈善家。
“小乔啊,不是我说话直。你这个年纪,一个月才拿三千块,确实……有点少了。”
他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,语气像个循循善诱的人生导师。
“现在这个社会,竞争多激烈啊。三千块钱,在咱们这个城市,除去房租水电,吃饭交通,还能剩下什么?买件好点的衣服都得犹豫半天吧?”
“女孩子,也要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。不能总想着靠男人,自己也得有上进心,懂吗?”
“你看我,虽然现在只是个小科员,但我有编制,有稳定的收入,还有上升空间。我找对象,也不是说非要对方多有钱,但至少……至少要能跟我匹配吧?两个人在一起,是1+1大于2,而不是我一个人在扶贫,你说对不对?”
我静静地听着,看着他唾沫横飞的样子,感觉像是在看一场滑稽的独角戏。
他说得越多,我嘴角的笑意就越深。
我忽然想起我创业初期,最艰难的那段日子。
为了一个项目,我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加班,吃住都在公司,累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。
为了拿下第一个大客户,我一个人提着几十斤重的样品,在陌生的城市里,顶着四十度的高温,一家一家地跑。
为了融资,我被投资人当孙子一样训,陪着笑脸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,喝到最后把自己送去洗胃。
那些日子,我何止一个月三千?我甚至负债累累。
可我从来没觉得过不下去。
因为我知道,我在为自己的未来奋斗,我花的每一分钱,都干净,都硬气。
而眼前的这个男人,靠着父母的庇荫,守着一个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铁饭碗,就敢在这里对一个陌生女孩的人生指手画脚,充满了廉价的优越感。
何其可笑!
“说完了吗?”我微笑着问他。
他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。
“说……说完了。”
“嗯,说得很好。”我点点头,慢条斯理地拿起我的包,“你的观点我基本了解了。”
他以为我被他说动了,脸上又恢复了那种“导师”般的神情:“你能理解就好。其实我也是为你好,希望你能……”
“不过,”我打断了他,“你的这些观点,对我来说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我的语气很平静,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,砸进了他虚伪的笑容里。
“首先,我的工资是多少,跟你没有任何关系。其次,我的人生需不需要规划,也轮不到你来指点。最后……”
我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我对扶贫,也没什么兴趣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,连一句“再见”都懒得说。
身后,传来郑浩气急败坏的声音:“哎!你这人怎么说话的!不识好歹!给你脸了是吧!”
我头也没回。
夏虫不可语冰。
跟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多说一句话,都是浪费我的生命。
走出咖啡馆,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。
我眯了眯眼,从包里拿出车钥匙,按了一下。
不远处,停车场里,一辆黑色的保时捷Panamera,车灯闪了两下,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。
我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发动引擎的瞬间,我从后视镜里,看到了咖啡馆门口,那个目瞪口呆的身影。
郑浩张大了嘴巴,眼睛瞪得像铜铃,手里还拿着手机,似乎正准备跟谁吐槽他今天遇到的“奇葩”。
而现在,他脸上的表情,比我刚才的默剧,还要精彩一百倍。
我轻踩油门,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。
路过咖啡馆门口时,我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冲他挥了挥手。
那一刻,我看到他的脸,从震惊,变成了猪肝色。
爽!
这种感觉,比我签下千万大单,还要爽!
我就是要让他知道,永远不要用你那点可怜的认知,去随意评价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。
因为你永远不知道,那个穿着几十块T恤,自称月薪三-千的女孩,她的世界,是你踮起脚尖也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。
03
保时捷平稳地汇入车流,我打开音响,放了一首激昂的交响乐。
刚才那点不愉快,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对我而言,郑浩这样的人,不过是我平淡生活里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,甚至连让我生气的资格都没有。
我真正需要面对的,是即将到来的,我妈赵兰芳女士的“狂风暴雨”。
果不其然,车还没开到公司,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。
“乔悦!你翅膀硬了是不是!我让你去相亲,你给我捅什么篓子!”
电话一接通,我妈的咆哮声差点震破我的耳膜。
我把手机拿远了点,无奈地问:“妈,又怎么了?”
“怎么了?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?孙姨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!说你把人家郑浩给气跑了!还说你态度恶劣,目中无人!你怎么回事啊你!”
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,我妈暴跳如雷的样子。
“妈,是他先出言不逊的。”
“他能说什么?人家是公务员,有素质的人!肯定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!孙姨说,郑浩都气坏了,说你这个人……拜金!虚荣!还瞧不起人!”
拜金?虚荣?
我差点笑出声。
我穿着一身加起来不到三百块的衣服,告诉他我月薪三-千,结果被他说成拜金虚荣?
这个郑浩,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小。
“妈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“我不管是什么样!乔悦我告诉你,你现在、立刻、马上!给郑浩打电话道歉!必须把人家给我哄回来!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斩钉截铁地拒绝。
“你!”我妈气得声音都在发抖,“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?这么好的条件你上哪儿找去?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!你……”
我不想再跟她争辩,直接说了一句:“妈,我在开车,先不说了。”
然后,不等她反应,我果断地挂了电话。
我知道,回家后免不了一场“三堂会审”,但至少现在,我能清静一会儿。
回到公司,我的助理柳菲菲看到我,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乔总,回来了?相亲怎么样?”
柳菲菲是我的大学同学,也是我最好的闺蜜。她知道我家里逼婚的那些破事,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“双面人生”的人。
我把包往沙发上一扔,整个人陷了进去,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。
“别提了,大型社死现场。”
我把和郑浩见面的经过,绘声绘色地跟她学了一遍。
柳菲菲听完,笑得前仰后合,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我的天!月薪三千?扶贫?哈哈哈……这个男的也太有才了吧!他要是知道自己错过的是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婆,会不会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?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我撇撇嘴,“不过,看到他最后那个表情,确实挺解气的。”
“解气是解气,”柳菲菲给我倒了杯水,收起笑容,有些担忧地看着我,“但悦悦,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。你伪装成普通上班族去相亲,是能过滤掉一些拜金男,但万一遇到个好男人,人家一听你月薪三千,也被吓跑了呢?这不是错失良缘吗?”
我沉默了。
菲菲说得有道理。
我之所以这么做,其实源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。
那时候,我刚刚创业成功,事业小有起色。前男友周铭,对我百般体贴,温柔备至。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,一头扎了进去,甚至把公司的一部分股权都转到了他的名下。
结果呢?
他拿着我的钱,在外面养小三,还联合外人,企图掏空我的公司。
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,及时止损,现在的我,可能真的就是那个月薪三-千的“乔悦”了。
从那以后,我对感情,对人性,都有了深深的戒备。
我害怕那些冲着我的钱来的人,他们伪装得太好,让人防不胜防。
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“测试”的办法。
我想找一个,不因为我的钱,而是因为我这个人,才爱上我的人。
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,这有多难。
“算了,不说这个了。”我摇摇头,不想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,“工作吧,只有工作不会背叛我。”
“行吧,工作狂。”柳菲菲无奈地耸耸肩,“对了,乔总,下午有个会,是关于城西那个新项目的竞标。对方公司叫‘宏图建设’,他们的代表已经到了,在三号会议室。”
“宏图建设?”我点点头,“知道了,我准备一下。”
这是公司下半年的重点项目,我非常重视。
我回到办公室,换上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,化了个淡妆,整个人气场全开。
从月薪三-千的行政小妹乔悦,到雷厉风行的女总裁乔悦,我只需要十分钟。
下午两点半,我准时走进会议室。
对方公司的代表已经到了,三男一女,西装革履,看起来很专业。
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,看到我进来,立刻站了起来,热情地伸出手。
“乔总,您好您好,久仰大名,我是宏图建设的项目经理,我叫李建华。”
“李经理,你好。”我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,然后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团队成员。
然后,我的目光,在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的脸上,停住了。
那一瞬间,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世界,有时候就是这么小。
小到你前脚刚甩掉的垃圾,后脚就能在垃圾分类站再次偶遇。
站在李建华身后的那个,一脸震惊,脸色由白转青,再由青转紫,活像个调色盘的男人……
不是郑浩,又是谁?
04
会议室里的空气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空,变得稀薄而诡异。
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。
我设想过无数种和郑浩再次相遇的可能,或许是在某个街角擦肩而过,或许是在同学聚会上尴尬碰面,但我万万没想到,会是在我公司的会议室里,在如此重要的商业谈判场合。
他作为竞标方的团队成员,而我,是手握决定权的甲方爸爸。
人生啊,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。
郑浩的表情,比在咖啡馆门口看到我开保时捷时还要精彩。
他的嘴巴微微张着,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,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他世界观的灵异事件。
他身边的李建华显然察觉到了异样,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郑浩,又看看我,疑惑地问:“乔总,怎么了?你们……认识?”
我收回目光,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,语气自然得仿佛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。
“不认识。”
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,然后从容地在主位上坐下。
“可能这位先生长得比较大众脸,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吧。”
大众脸?
我清楚地看到,郑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紧紧地攥着拳头,额头上青筋暴起,想说什么,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当着他领导的面,他能说什么?
说“乔总,我们认识,今天中午我们还相亲来着,我嫌你工资三-千把你给羞辱了一顿”?
他不敢。
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。
这种感觉,一定很憋屈吧?
活该。
李建华没再多想,笑着打了个圆场:“哈哈,原来是这样。来,小郑,还不快跟乔总打个招呼。”
郑浩的身体僵硬得像一根木桩,在李建华的催促下,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乔……乔总,您好。”
他的声音干涩,发抖,充满了屈辱和不甘。
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是翻看着手里的文件,公式化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无视,是最高级的蔑视。
会议开始了。
李建华作为主讲人,开始介绍他们的竞标方案。
不得不说,宏图建设的方案做得相当不错,无论是从设计理念,还是成本控制,都很有竞争力。
李建华讲得口若悬河,激情澎湃。
而他身边的郑浩,则全程魂不守舍。
他的眼睛,一会儿看看我,一会儿看看面前的PPT,眼神飘忽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轮到他负责的部分时,他站起来,拿着激光笔的手都在抖。
“这……这个部分,是我们……我们的优势……我们采用了……采用了……”
他结结巴巴,语无伦次,把事先背得滚瓜烂熟的讲稿忘得一干二净。
李建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不停地在桌子底下踢他,给他使眼色。
可他就像被抽走了魂一样,大脑一片空白。
也难怪。
任谁发现自己中午还在鄙视的“月薪三-千女”,摇身一变成了掌握自己项目和职业前途的“霸道女总裁”,心态不崩才怪。
整个会议室里,只有我,始终保持着平静。
我静静地看着他,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。
终于,李建华忍无可忍,打断了他:“好了小郑,你先坐下吧。”
然后,他满脸歉意地对我说道:“不好意思啊乔总,小郑他今天可能身体不太舒服,状态不好,让您见笑了。”
我放下手中的笔,抬起头,目光第一次在会议开始后,正式落在了郑浩的脸上。
我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。
“没关系,李经理。”
“年轻人嘛,偶尔状态不好,可以理解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我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起来,“我们这次的项目,投资额超过九位数,关乎公司未来的战略布局,我们需要的,是一个百分之百专业、稳定、可靠的团队。”
“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好,在重要场合掉链子的员工,恕我直言,我很难相信,他能担得起这份重任。”
我的话,像一把锋利的刀,精准地插进了郑浩的心脏。
也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敲在了李建华的脸上。
李建华的冷汗,刷地一下就下来了。
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潜台词。
这是在告诉他,有郑浩在,这个项目,宏图建设就别想了。
会议室里的气氛,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郑浩的脸,已经不能用“白”来形容了,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,懊悔,还有一丝……祈求?
现在知道求我了?
晚了。
我看着他,缓缓地开口,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李经理,关于方案本身,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。不过在此之前,我想先确认一件事……”
我的目光,像锁定猎物的鹰,死死地钉在郑浩的身上。
“这位郑先生……他的月薪,应该不止三千块吧?”
(付费节点设置)
悬念揭示:这句话,像一颗重磅炸弹,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!
李建华和宏图建设的其他人全都懵了,不明白乔总为什么会突然问一个如此奇怪的问题。
而郑浩,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,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!
他知道,她不是在问问题。
她是在宣判!
她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,揭开他中午那副虚伪丑陋的嘴脸!
恐惧,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他想逃,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,动弹不得。
乔悦到底是什么人?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?她接下来,到底想做什么?
一个更大的秘密,似乎即将浮出水面……
05
“轰”的一声,郑浩感觉自己的大脑彻底炸了。
“月薪不止三千块吧?”
这句话,在别人听来,可能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调侃,甚至有点无厘头。
但听在郑浩的耳朵里,却无异于晴天霹雳!
她知道了!
她什么都知道!
她记得中午在咖啡馆里,他对“三千块”这个数字,那副高高在上、充满鄙夷的嘴脸!
她现在,当着他领导和同事的面,把这句话轻飘飘地扔出来,不是疑问,而是审判!
诛心!
这简直是最高级的诛心之术!
郑浩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,冷汗浸透了他的白衬衫,黏腻地贴在后背上。
他能感觉到,全会议室的目光,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。
有疑惑,有不解,还有他领导李建华那带着警告和愤怒的眼神。
李建华也是个人精,他虽然不知道“三千块”这个梗的由来,但他从郑浩死人一般的脸色和乔悦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,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。
他立刻干笑着打圆场:“乔总您真会开玩笑。小郑是我们公司的业务骨干,工资奖金加起来,年薪二十万还是有的,怎么可能才三千块,哈哈哈……”
“哦?年薪二十万?”
我挑了挑眉,故作惊讶地看向郑浩。
“那可真不少了。比我这个月薪三-千的,高出了好几倍呢。”
我故意加重了“月薪三-千”这几个字的发音。
郑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
李建华的笑声戛然而止,他终于意识到,乔悦不是在开玩笑,她是在……玩他!玩他的兵!
他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,看着郑浩的眼神,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!到底在外面怎么得罪这尊大佛了!
“乔总……”李建华的声音都有些发虚了。
我没再理他,而是将目光重新锁定在郑浩身上,身体微微前倾,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懂的语气,慢悠悠地说道:
“郑先生,年薪二十万,想必生活一定很滋润吧?应该不需要再去……扶贫了吧?”
“扶贫”两个字,像两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郑浩的脸上。
他的心理防线,在这一刻,彻底崩溃了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嘴唇哆嗦着,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。
中午在咖啡馆里,他趾高气扬、指点江山的那些话,此刻像电影回放一样,在他脑海里疯狂地循环播放。
“女孩子也要有上进心,懂吗?”
“两个人在一起,是1+1大于2,而不是我一个人在扶贫!”
那些话,此刻听来,是何等的讽刺!何等的愚蠢!
他羞愤欲绝,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他钻进去。
我欣赏够了他这副窘迫的样子,才懒洋洋地靠回椅背,对一脸惊疑不定的李建华说道:
“李经理,看来你的这位员工,今天不仅是身体不舒服,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稳定。”
“我建议,还是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比较好。不然,我怕他会影响到我们后续的……合作心情。”
“合作心情”四个字,我咬得格外重。
李建华是什么人?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,哪能听不出我话里的弦外之音。
这哪里是建议,这分明是最后通牒!
今天,郑浩要是不从这个会议室里消失,那宏图建设这个项目,也就彻底黄了!
他当机立断,脸色一沉,对着郑浩厉声喝道:“郑浩!你还愣着干什么!没听到乔总的话吗?身体不舒服就赶紧给我滚回去休息!别在这里丢人现眼!”
“滚”字一出,郑浩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领导。
前一秒还在夸他是“业务骨干”的李经理,后一秒就让他“滚”?
他想解释,想求饶,可是在李建华杀人般的目光下,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最终,他像一条丧家之犬,在所有同事幸灾乐祸和鄙夷的目光中,失魂落魄地,一步一步挪出了会议室。
当会议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。
我知道,郑浩在宏图建设的职业生涯,到此为止了。
而我,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。
我只是,把他自己说过的话,原封不动地,还给了他而已。
06
郑浩被“请”出会议室后,屋子里的低气压总算是消散了一些。
李建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脸上重新堆起谄媚的笑容,那变脸速度,比川剧变脸还快。
“乔总,实在是对不住,让您看笑话了。都怪我,是我用人不明,回去我一定好好处理,给您一个交代!”
他一边说,一边给我面前的茶杯续上水,姿态放得极低。
我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热气,没有说话。
我知道,李建华现在心里肯定跟猫抓一样,好奇我跟郑浩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。
但我偏不说。
就让他猜去吧。
有时候,未知的恐惧,才是最折磨人的。
没有了郑浩这个“搅屎棍”,接下来的会议进行得异常顺利。
李建华和他的团队,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失,使出了浑身解数,态度谦卑到了极点,就差没跪下来给我服务了。
我对他们的方案,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,他们都毫无异议,全盘接受,并且保证在两天之内,拿出一版全新的、让我满意的方案。
会议结束,李建华亲自把我送到电梯口,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。
“乔总您慢走,方案的事您放心,我们一定办好!”
我点点头,走进电梯,在他谄媚的笑容中,按下了关门键。
电梯门缓缓合上,隔绝了外面那张虚伪的脸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电梯里光洁的镜面,映出我此刻的脸。
没有想象中的大仇得报的快感,反而有一丝……疲惫。
为了一个郑浩这样的人,浪费我一下午的时间和精力,值得吗?
或许不值得。
但,有些事,必须要做。
这不是为了报复谁,而是为了守护我自己的原则和底线。
回到办公室,柳菲菲立刻像只小蝴蝶一样飞了过来。
“怎么样怎么样?听说你把那个姓郑的当场给KO了?快跟我讲讲!”
她消息倒是灵通。
我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。
柳菲菲听完,激动地一拍大腿:“漂亮!乔总威武!对付这种小人,就该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!让他知道知道,花儿为什么这样红!”
看着她兴奋的样子,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。
“行了,别贫了。”我笑了笑,“去给我查一下,宏图建设的死对头是哪家公司?”
柳菲菲愣了一下:“查这个干嘛?我们不是基本已经内定宏图了吗?他们的方案确实是最好的。”
“此一时,彼一时。”我端起咖啡,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,“宏图的方案是不错,但他们的团队里,出了郑浩这样的老鼠屎。我得给他们敲敲警钟,让他们知道,跟我合作,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
“而且,引入竞争,才能让我们利益最大化,不是吗?”
柳菲菲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,冲我比了个大拇指。
“高!还是乔总你高!我马上去办!”
看着菲菲风风火火的背影,我靠在老板椅上,转了个圈,望向窗外的夕阳。
郑浩的结局,基本已经可以预见。
像李建华那种老狐狸,为了不得罪我这个大客户,回去第一件事,肯定就是把郑浩开掉,彻底撇清关系。
一个没了铁饭碗,又在行业内留下“污点”的郑浩,未来的路,怕是不好走了。
不过,这都是他自找的。
如果他今天中午,能稍微尊重一下别人,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礼貌,结局都不会是这样。
可惜,没有如果。
他亲手种下的因,就必须自己吞下结出的果。
正想着,我的私人手机响了。
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我随手接了起来。
“喂,你好。”
电话那头,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、小心翼翼的声音。
“请……请问是乔悦,乔小姐吗?”
我皱了皱眉,这个声音有点耳熟。
“我是,请问你是?”
“乔小姐,我是郑浩啊!今天中午跟您相亲的郑浩!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,充满了谄媚和恐慌。
“我……我为我中午的无礼和冒犯,向您道歉!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我有眼不识泰山,狗眼看人低!您大人有大量,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,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?”
我冷笑一声。
这变脸速度,跟他领导李建华比,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“机会?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?”
“乔小姐,不,乔总!我被公司开除了!李经理把我开除了!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!我家里还有房贷要还,我爸妈身体也不好……求求您了,您跟李经理说一声,让他别开除我,好不好?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!”
他开始卖惨,声音里带着哭声,听起来确实挺可怜的。
可惜,我不是圣母。
我最讨厌的,就是这种欺软怕硬,一遇到事就拿家人当挡箭牌的男人。
“你被开除,那是你和你公司之间的事,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你现在最应该做的,不是来求我,而是回家好好问问你爸妈,当初是怎么教你‘尊重’这两个字的。”
说完,我直接挂了电话,然后把他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。
世界,终于清静了。
07
我以为把郑浩拉黑,这件事就算彻底翻篇了。
没想到,我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“毅力”和“脸皮厚度”。
第二天一早,我刚到公司楼下,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郑浩。
他穿着昨天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衫,头发乱得像个鸡窝,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废,再也没有了昨天在咖啡馆里的那份“精英”派头。
他一看到我的车,就跟饿狼见了肉一样,猛地扑了过来,直接拦在了我的车头前。
“刺啦——”
我猛地一脚刹车,车头距离他的膝盖,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。
我皱起眉头,降下车窗。
“你想干什么?”
郑浩看到我,立刻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双手合十,不停地作揖。
“乔总!乔总我求求您了!您就高抬贵手,放我一马吧!”
他这么一嚷嚷,周围来来往往的上班族,都好奇地看了过来,对着我们指指点点。
我最烦这种大庭广众之下,用道德绑架来解决问题的方式。
“上车。”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郑浩愣了一下,随即大喜过望,以为事情有了转机,忙不迭地拉开车门,坐进了副驾驶。
我一脚油门,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。
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停下,我熄了火,车厢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。
“说吧,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我开门见山。
郑浩搓着手,一脸谄媚:“乔总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我昨天回去反省了一晚上,我就是个混蛋,是个势利眼!我不该用那点可怜的工资去衡量您,我……”
“说重点。”我打断了他的忏悔。
他被我噎了一下,只好说出了真实目的:“乔总,您能不能……跟我们李总说一声,让我官复原职?我保证,以后一定好好工作,再也不敢了!”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有些可悲。
“郑浩,你到现在,还没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,是吗?”
“啊?”他一脸茫然。
“你以为,你错在有眼不识泰山,得罪了我这个‘富婆’?”我冷笑着摇头,“不,你错了。”
“你最大的错,不是得罪我,而是你的三观,你的教养,从根上就烂掉了。”
“就算今天坐在你对面的,不是我乔悦,而是一个普普通通,月薪真的只有三千的女孩,你难道就有资格去那样羞辱她,评价她的人生吗?”
“你没有。”
“你凭什么,用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标准,去定义别人的价值?你又凭什么,把你父母给你的,当成你炫耀的资本,去践踏别人的尊严?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重锤,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。
郑浩的脸,由红转白,嘴唇嗫嚅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所以,你被开除,不是因为我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是因为你的人品,配不上你的职位。”
“今天就算没有我,你这种性格,迟早也会在别的地方,栽一个更大的跟头。”
“我今天,算是提前给你上了一课。至于你能不能听懂,那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说完,我指了指车门。
“下车。”
郑浩失魂落魄地看着我,眼神里最后一点希望之火,也彻底熄灭了。
他知道,再说任何话,都无济于事了。
他默默地拉开车门,走了下去。
在他关上车门的前一秒,我忽然又开口了。
“哦,对了,忘了告诉你。”
“昨天跟你相亲时,我开的那辆保时捷,是我名下最便宜的一辆车。”
“砰”的一声。
车门关上了。
我不知道郑浩听到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表情,我也不想知道。
我只知道,从今天起,这个男人,将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。
而等待他的,将是他自己亲手酿下的,一杯又一杯的苦酒。
08
解决了郑浩这个麻烦,我的生活总算回归了正轨。
工作,依然是我生活的重心。
柳菲菲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,她找到了宏图建设的竞争对手——“博远集团”。
博远集团的实力和宏图不相上下,但之前因为一个关键技术问题,在第一轮就被我们淘汰了。
我让菲菲联系了博远的项目负责人,隐晦地向他们透露,只要能解决那个技术问题,他们依然有机会参与最终的竞标。
消息一放出去,博远那边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,表示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,攻克技术难关,拿出一份完美的方案。
而另一边,宏图建设的李建华,在等了两天都没等到我的答复后,也彻底坐不住了。
他几乎一天三个电话打给我,旁敲侧击地询问项目进展,态度谦卑得就差叫我“祖宗”了。
我每次都用“方案还在评估中”给打发了回去。
我知道,他在害怕。
害怕我因为郑浩的事情,迁怒于整个宏杜建设。
我要的,就是这个效果。
我要让他知道,客户爸爸不是那么好当的。一个小小的员工,就可能让你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。
这叫“敲山震虎”。
只有让他们感到足够的压力,在接下来的合作中,他们才会拿出百分之二百的诚意和专业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商场如战场,从来不是请客吃饭。
就在我运筹帷幄,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时,一个人的出现,打乱了我所有的节奏。
那天下午,我正在办公室看文件,柳菲菲敲门进来,表情有些古怪。
“乔总,外面有位先生找您,说是……您的父亲。”
我爸?
我愣住了。
我爸乔建国,是个典型的中国式严父。
我们父女俩的关系,一直都算不上亲近。他是个老派的生意人,思想传统,总觉得女孩子家家的,就该安安稳稳地上班嫁人,相夫教子。
对于我辞掉稳定的工作,自己出去开公司这件事,他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。
这两年,我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,他嘴上不说,但态度也缓和了不少。
只是,他从来不会主动来我的公司。
今天这是…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?
我心里虽然疑惑,但还是赶紧站了起来。
“快请他进来。”
几分钟后,柳菲菲领着一个身材微胖,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。
正是我爸,乔建国。
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,看起来有些局促,眼神躲闪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严。
“爸,您怎么来了?”我赶紧迎上去,给他倒了杯茶,“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?”
“我……我路过,顺便上来看看。”
我爸接过茶杯,眼神却不敢看我,这让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,越来越重。
“公司最近……还好吧?”他没话找话地问。
“挺好的,一切顺利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父女俩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我看着我爸鬓角的白发,和眼角深刻的皱纹,心里忽然有些发酸。
自从我妈开始疯狂逼婚后,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。
“爸,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?”我试探着问。
我爸的身体猛地一僵,端着茶杯的手,都开始微微发抖。
他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。
然后,他抬起头,那双曾经无比严厉的眼睛里,此刻却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……脆弱。
“悦悦……”
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哽咽。
“爸的公司……可能……可能要破产了。”
轰!
一句话,像一颗炸雷,在我耳边炸响。
我整个人都懵了。
我爸的公司,是他一辈子的心血。
怎么会……怎么会突然要破产了?
09
“破产?怎么会这样?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
我急切地追问,大脑飞速运转。
我爸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,但一直经营得很稳健,现金流也很健康,怎么会突然走到破产这一步?
我爸看着我焦急的样子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,长长地叹了口气,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原来,半年前,我爸的一个老朋友,给他介绍了一个东南亚的“大项目”,说是利润丰厚,回报率极高。
我爸一时被猪油蒙了心,又抹不开老朋友的面子,就把公司大部分的流动资金,甚至抵押了房产,凑了一大笔钱投了进去。
结果,项目是假的,骗局是真的。
钱一投进去,就石沉大海,那个所谓的老朋友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公司资金链断裂,银行的贷款到期还不上,供应商天天上门催债……
内忧外患之下,这座他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商业大厦,终于走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。
“你妈她……她还不知道。”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,“我不敢告诉她,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我心疼地看着他,声音都有些发颤。
这个一向要强的男人,到底一个人扛了多久?
“我……我没脸啊。”我爸低下头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,“当初你创业,我百般阻挠。现在我自己的公司出了事,我哪有脸来求你……”
我的眼泪,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
这就是我的父亲。
固执,要强,爱面子,却也爱我爱得深沉。
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,也不愿在我这个他曾经“看不起”的女儿面前,低下他高傲的头颅。
我走过去,从他颤抖的手中,拿过那杯早已冰凉的茶,然后,紧紧地抱住了他。
“爸,别怕。”
“有我呢。”
“公司不会破产的,家也不会散。一切有我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却异常坚定。
我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,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,终于在我怀里,像个孩子一样,失声痛哭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,瞬间长大了。
送走我爸后,我立刻让柳菲菲动用所有关系,去调查我爸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,以及那个所谓的“东南亚项目”的底细。
结果,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。
公司的窟窿,将近八位数。
而且,因为我爸是法人,一旦公司宣布破产,他个人也将背上巨额的债务,甚至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。
至于那个骗局,背后牵扯的势力很复杂,想要把钱追回来,希望渺茫。
柳菲菲看着我,忧心忡忡:“悦悦,这个窟窿太大了。就算把我们公司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填进去,也只是杯水车薪啊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我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“但是,我不会让我爸出事的。”
“钱没了,可以再赚。但爸只有一个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几乎是连轴转。
白天,我要处理自己公司的业务,跟博远和宏图两家公司周旋,为城西的项目做最后的准备。
晚上,我要研究我爸公司的烂摊子,一本一本地看账目,一个一个地联系债主,希望能争取到一些缓冲的时间。
我甚至动用了我最后一张底牌——联系了我那位远在海外的,行事低调的师兄。
他是华尔街的资本巨鳄,是我创业初期的天使投资人,也是我最坚实的后盾。
电话里,我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。
师兄听完,只说了一句话:“悦悦,需要多少钱,开口。其他的,交给我来处理。”
有了师兄的承诺,我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,总算落了地。
就在我以为,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却给我带来了致命一击。
那天,宏图建设的李建华,突然给我打来电话,说是他们的新方案已经做好了,想约我当面谈谈。
我答应了。
见面的地点,约在了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。
我走进包厢,却发现里面不止李建华一个人。
在他身边,还坐着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。
我爸那个所谓的“老朋友”,卷走他所有钱的骗子——钱博文!
而在钱博文的身边,还坐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,一脸得意的年轻女人。
看到那个女人,我的瞳孔,瞬间收缩。
是她!
周铭的前女友,当初害我差点一无所有的那个女人——高婷婷!
他们怎么会在这里?
他们怎么会和李建华在一起?
我心里警铃大作,一种巨大的阴谋感,瞬间笼罩了我。
李建华看到我,笑得像只老狐狸:“乔总,你来了,快请坐。我给你介绍一下,这位是钱总,这位是高小姐,他们……都是我的朋友。”
我没有坐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。
“李经理,这是什么意思?”
钱博文翘着二郎腿,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:“乔总,别来无恙啊。没想到吧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高婷婷则娇笑着挽住钱博文的胳膊,挑衅地看着我:“乔悦,你以为你把我从周铭身边赶走,你就赢了吗?告诉你,现在博文哥可比周铭有钱多了!”
我瞬间明白了。
这是一个局。
一个专门为我,为我爸,设下的局!
从头到尾,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!
10
包厢里的空气,仿佛凝固成了冰。
我看着眼前这三张令人作呕的脸——笑里藏刀的李建华,小人得志的钱博文,以及一脸得意的旧敌高婷婷,心中的愤怒如同火山一般,即将喷发。
“原来,是你。”
我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李建华的身上。
声音,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事到如今,一切都串联起来了。
为什么钱博文能精准地骗走我爸的钱?
为什么高婷婷会和他搅合在一起?
为什么李建华会出现在这里?
很显然,他们是一伙的。
甚至,连当初周铭背叛我,企图掏空我公司的事情,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!
这是一张精心编织了很久的大网,而我和我的家人,就是他们网中的猎物。
李建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,他摊了摊手,算是默认了。
“乔总,生意嘛,各凭本事。”
“你断了我手下郑浩的生路,现在,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‘大礼’,大家礼尚往来,公平得很。”
原来如此。
他还在为郑浩的事情记恨我。
或者说,郑浩只是一个借口,一个让他对我下手的导火索。
他们的真正目的,是我的公司,是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!
“你们想要什么?”我冷冷地问。
钱博文站了起来,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贪婪。
“很简单。”
“第一,城西的那个项目,必须无条件给我们宏图建设。”
“第二,把你公司51%的股份,无偿转让给我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他顿了顿,露出一抹淫邪的笑容,“你,乔总,陪我一个晚上。”
“只要你答应这三个条件,你爸欠下的那些债,我一笔勾销。否则……”
他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阴森森地说道。
“我就让你爸,把牢底坐穿!”
无耻!
卑鄙!
我气得浑身发抖,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。
但他却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。
“乔总,我劝你,想清楚。”他得意地笑着,“你是个聪明人,知道该怎么选。”
我死死地瞪着他,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。
就在这时,包厢的门,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!
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门口,站着一个身材高大,气场凌厉的男人。
在他身后,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,以及……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!
看到那个为首的男人,我愣住了。
“师兄?”
来人,正是我那位远在海外的师兄,罗美娟!
他不是在华尔街吗?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
罗美娟没有看我,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,死死地锁在钱博文的脸上。
“放开她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钱博文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,下意识地松开了我的手。
“你……你们是什么人?敢在这里闹事,知道我是谁吗?”他色厉内荏地喊道。
罗美娟根本不理他,只是走到我身边,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,披在我的肩上,柔声问了一句。
“悦悦,没事吧?”
我摇摇头,眼眶却红了。
在他出现的那一刻,我所有紧绷的神经,终于松懈了下来。
罗美娟点点头,然后转过身,对那几个警察说道:“人,就在这里。他涉嫌商业诈骗,金额巨大,证据我们已经全部提交了。”
警察立刻上前,掏出手铐,直接铐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钱博文和李建华。
“警察同志,你们抓错人了!这是个误会!”李建华还在大喊大叫。
钱博文也慌了:“你们凭什么抓我!我……”
罗美娟冷笑一声,走到他面前,拿出手机,播放了一段录音。
里面,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刚才钱博文威胁我,承认自己诈骗我爸的所有对话。
钱博文的脸,瞬间变得惨白。
他没想到,我从进门的那一刻起,口袋里的手机,就一直处于录音状态。
证据确凿,无从抵赖。
警察将钱博文和李建华,以及吓得瘫软在地的高婷婷,全部带走了。
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,就这样,化解于无形。
包厢里,只剩下我和师兄。
“师兄,谢谢你。”我真心实意地说道,“你怎么会……来得这么及时?”
罗美娟笑了笑,那笑容,像冬日里的暖阳。
“我给你打电话,是菲菲接的。她告诉我,你来赴一场鸿门宴,我不放心,就立刻赶过来了。”
“幸好,来得不算晚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百感交集。
原来,在我不知道的时候,他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切。
“走吧,”他伸出手,“我带你回家。”
我点点头,把手放进了他宽厚温暖的掌心。
走出那间肮脏的会所,外面阳光正好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招牌,心中一片释然。
所有的阴谋,所有的算计,在绝对的实力和正义面前,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表演。
那个嫌弃我月薪三千的男人,让我看清了人性的浅薄。
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,则让我明白了,谁才是真正值得我珍惜和守护的人。
我的保时捷,依然停在停车场里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但这一次,坐上驾驶座的,不再是我一个人。
未来的路,还很长。
但我知道,我不会再孤单。
因为,我终于找到了那个,不在乎我开什么车,不在乎我月薪多少,只在乎我是否安好的人。
这,或许才是人生最顶级的奢侈品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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